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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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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橋本是貧窮漁村,居民不到兩百人,多靠打魚維生新帝登基後,京城位氏來到這兒辟港開發,又挖渠道引大河之水灌溉並提供生活用水,幾年光景過去,長橋儼然成了南方第一大港,固定人口約莫四千,來來去去的就難以估計了</p>

破浪號剛抵達港口,位家總管蘇安北與他的獨生女蘇樂餘已在港邊候著蘇樂餘引頸殷盼著,臉上藏不住興奮欣喜之情</p>

若以皇朝形容位家,那麽總管蘇安北可算是開國老功臣了當年位家在政爭中遭逢變故,位一生遭到暗殺身亡,蘇安北非但沒有帶著女兒逃跑,反倒忠心耿耿的護衛著位家的孤兒寡母位出鋒得勢後,他又一路扶助著少主打下江山、開創海運霸業,厥功至偉</p>

位出鋒不在府中時,位家上上下下都由著蘇安北跟蘇樂餘打理李初雪在時,位老夫人便有意讓位出鋒收蘇樂餘為偏房,李初雪死後,她更極力促成兩人的好事</p>

可位出鋒總以事業繁忙為由,敷衍著因風濕而無法久住長橋,如今遠在京城的位老夫人</p>

但即使是這樣,蘇樂餘也不死心,一心想著要嫁給位出鋒,當位家真正的主母</p>

其實,她現今在位家的地位及權力,已經跟當家主母無異,位老夫人不在長橋,位夫人李初雪又已亡故,位家上下吃穿用度、任用聘雇及內帳都由她處理,就連小少爺位學齊的管教都由她一手包辦</p>

她努力的表現,就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能教位出鋒無後顧之憂的女人她相信,他總有一天會看見她的表現及長處,娶她為妻</p>

長橋港建在一個海岸平坦廣闊的海灣處,天然的優勢讓此港可容納百艘以上的中型船只長橋海運在此地擁有獨立的泊船碼頭,可停滿十艘三桅大帆船、二十艘中型帆船</p>

破浪號停妥,船員們陸續下船,見著蘇總管父女倆,皆非常恭謹的行禮問候</p>

“蘇總管,樂餘小姐……”</p>

“好好,辛苦了”蘇安北一個個慰問著他們</p>

可此刻的蘇樂餘眼裏見不到任何人,只盼著位出鋒的身影,終於,她等到位出鋒下船了,她興奮不已,揮手高喊,“二爺!二爺!”一邊迎上前去</p>

位出鋒看著她,沒有特別的表示及反應,只是點了點頭</p>

蘇樂餘雖然失望,但其實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就在這時候,她看見有個身形纖瘦,穿著不合身衣褲的少年尾隨著位出鋒下船,她好奇的問道:“二爺,他是……”</p>

“她是莫姑娘”位出鋒道:“我要跟你爹到貨運行去,你帶莫姑娘回府裏梳洗安頓吧”</p>

蘇樂餘一震,驚疑的看著他口中的“莫姑娘”</p>

好幾次她要求跟他一起出航,他都以女人不能登船為由拒絕了,怎麽這趟返航,他的破浪號上竟有女人?!</p>

“還楞著做什麽?”位出鋒微微擰起濃眉,語氣一沈</p>

“喔……是”蘇樂餘滿月覆疑問,可她知道從位出鋒口裏是問不出什麽的,於是她轉而看著莫姑娘,語氣很自然地冷了幾分,“我是蘇樂餘,你跟我來吧”</p>

“有勞蘇姑娘”嚴世安看著她,明顯感覺到她的好奇及……敵意</p>

她隨著蘇樂餘離開港邊,朝著位府而去</p>

路上,蘇樂餘問道:“莫姑娘如何稱呼?”</p>

“我叫……”她多想說出自己的本名世安,打心底不想要初雪這個名字,尤其在知道位出鋒對初雪這個名字很有意見之後,可是目前她只能接受“我姓莫,名初雪”</p>

蘇樂餘陡地一震,“你說你叫初雪?”</p>

“是的,起初的初,白雪的雪”</p>

蘇樂餘瞪大眼睛瞅著她,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就因為她叫這個名字,才能待在位出鋒的船上?她又是打哪兒來的初雪?</p>

待蘇樂餘稍微冷靜下來後,連忙追問道:“你是何方人士?怎會在二爺的船上?又怎會隨他來到長橋?”</p>

嚴世安淡淡地道:“這說來話長,蘇姑娘若想知道,去問他吧”</p>

安頓好莫初雪後,蘇樂餘便立刻返回港邊向船員打聽</p>

不打聽便罷,一打聽可嚇壞她了原來莫初雪是游舫上的妓子,落海被位出鋒救起之後,便一直待在位出鋒的艙房裏,還隨他前往風息灣</p>

據船員說,她在船上遭馬大山調戲,位出鋒還因此將馬大山給扔下海,之後停靠風息灣裝卸貨物時,位出鋒本想將她留在火娘子酒館,她卻在馬大山懷恨在心想剌殺位出鋒時,替他捱了一刀</p>

就因為這樣,她又上了破浪號,跟著位出鋒回到長橋來</p>

得知莫初雪只是個妓子,而且又惹出那麽多事來,蘇樂餘打心裏瞧不起她,認定她是個招蜂引蝶、言行不檢點的女子</p>

蘇樂餘再回到位府已是掌燈時分,位出鋒還未回府,她便去客房敲了莫初雪的房門</p>

聽見敲門聲,嚴世安起身應門,一開門見是蘇樂餘,她禮貌地欠身,“蘇姑娘,有事嗎?”</p>

蘇樂餘微微揚著下巴,神情高傲地道:“我知道你的事了”</p>

“咦?”她微頓,“蘇姑娘,你這是……”</p>

“難怪你不敢說出自己的身分,原來你是個低三下四的妓子”蘇樂餘毫不客氣地道</p>

嚴世安向來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她做人的原則是,人家禮敬她三分,她便禮敬對方五分,甚至七分,可要是對方不客氣,她也不會忍氣吞聲</p>

“蘇姑娘,我不是妓子”她直視著蘇樂餘,定定地道:“我本是花魁身邊的婢女,不賣笑,更別說是賣身,要不是梅老顧想逼我接客,我也不會跳海尋短”</p>

“哼,不管如何,你都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不清不白,不幹不凈”蘇樂餘言詞尖銳刻薄,“二爺居然讓你這種女人上了破浪號,還將你帶回位府,一定是你色誘他吧!”</p>

“我色誘他?”嚴世安感到啼笑皆非</p>

“你們這種女人不就是有這種本事嗎?”蘇樂餘續道:“我聽說你在船上招蜂引蝶,老少通殺,挺有能耐的”</p>

“蘇姑娘居然把聽來的話當真?”嚴世安神情自若地一笑,“蘇姑娘看上去是個聰明人,原來也不過如此”</p>

蘇樂餘很快地就發現她並非省油的燈,從來不容有人挑戰其權威的她,怒火立刻竄到了頭頂“你居然敢對我說這種話?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在位府是什麽樣的地位嗎?”</p>

“蘇姑娘空有權力地位,卻沒有足以匹配的氣度,真是太可惜了”嚴世安涼涼地道</p>

蘇樂餘氣到七竅生煙,指著她鼻子罵道:“你這下賤的妓子,你……”</p>

“樂餘!”突然,不遠處傳來位出鋒的沈喝聲</p>

蘇樂餘一震,嚴世安也嚇了一跳,兩人同時往聲音來源望去,只見他不知何時站在那兒,神情冷凝的望著這邊</p>

蘇樂餘眉心一蹙,面露憂懼地道:“二爺……”</p>

位出鋒走了過來,冷冷地道:“你剛才說了什麽?蘇總管教你這麽作踐別人嗎?”</p>

“我、我只是……”蘇樂餘低下頭,支支吾吾,“我聽說她是游舫上的妓……姑娘,所以……”</p>

“不管她是哪裏來的姑娘,你都不該這麽說話,位家不是這樣待客的”他語氣嚴厲地道</p>

蘇樂餘擡起眼,語帶試探地問道:“她……她只是客人?”</p>

如果她只是客人,那表示位出鋒跟她還不到那種程度,也還沒有那種關系,她放心一些了</p>

“二爺別氣,樂餘知錯了”蘇樂餘說著,斜眼瞥了嚴世安一記,“我還有事,先退下了”</p>

位出鋒不語,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p>

蘇樂餘一個欠身,轉身便走開</p>

他望著她的背影,沈默須臾,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嚴世安,“別把樂餘的話放心上,她不壞,只是騎傲慣了”</p>

“我一點都不在意”嚴世安直視著他,“比起你對我說的那些話,她算客氣了”</p>

位出鋒濃眉一皺,“你可真是橫,這樣也要趁機倒打我一耙?”</p>

“要說橫,我可不及你的一半功力”她話鋒一轉,“位府好大,今天進來時,走了好久才到這兒”</p>

“嫌遠的話,我讓人給你換個地方”他說</p>

“不遠,我喜歡清凈,能多遠是多遠”她望著他,“你位府除了蘇姑娘,我還得留心誰?”</p>

“你指的是……”</p>

“你不在時,能說上話、拿主意的人”這話,她是為了打探</p>

她認為假冒他身分並殺害她的人,應該是他身邊親近的人,再不就是熟知他行蹤的人,那人在他停靠汝安時對她下手,就是要讓人認為兇手就是他,人、時、地能掌握得如此精確,必然是對他了如指掌</p>

“位府除了我,沒人能真正說上話、拿主意”位出鋒唇角一勾,“所以你只要留心我便行”</p>

他說這話時,她正巧迎上了他的黑眸,心頭一震,有點羞赧</p>

你只要留心我……這話聽起來總覺得有那麽一點點遐想的空間,他不像是在警告她,倒像是在暗示她</p>

“是嗎?”她有點慌,卻故作鎮定,“我知道了,我會留心的”</p>

“不只留心,你還得上心”</p>

嚴世安呆了一下,上心?這話可真有那麽一點意思了,而且他說這話時,仍是一副“鐵面無情、生人勿近”的樣子,但不知怎地,她卻有種甜甜的、熱熱的感覺</p>

她想,那一定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他並非殺人真兇</p>

位出鋒定定的註視著她,“有什麽需要盡避開口,我會叫樂餘給你找個伺候的丫鬟”</p>

嚴世安連忙拒絕,“不……不用了”</p>

“位府很大,沒給你安個熟悉的丫鬟,你會迷路的,就這麽說定了”他態度強硬的說完,轉過身子,邁步離去</p>

蘇樂餘受了氣,回頭便將莫初雪的事說給幾個身邊體己的仆婢聽,還命他們到處宣傳,目的無他,便是要讓莫初雪在位府做客時受到輕蔑,難以久待</p>

她在位家擁有極大的權勢及影響力,凡是她討厭的,沒人敢喜歡</p>

不到半天時間,位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莫初雪的事了,那些仆婢們知道蘇樂餘不喜歡莫初雪,全都順著主子的意,給她送膳或是收衣洗衣時,雖然嘴巴上說得禮貌客氣,可態度、眼神及表情卻極度的輕蔑、不以為然</p>

嚴世安是聰明人,一眼就看出端倪,她也沒拿誰出氣,這些仆婢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主子不愛,他們哪敢親近?</p>

在位出鋒的指示下,她住進位府南邊的滌塵軒,此處少有人至,她一天裏也難得見到什麽人,不過她圖清凈,倒也覺得舒心</p>

只是來到位府了,她總得開始計劃跟行動那個陷位出鋒於不義,殺害她的人到底是誰?是位家的人嗎?還是位出鋒生意上的對手?</p>

話說回來,位初鋒跟朝廷關系密切,手上又有不少皇朝特許的買賣跟生意,誰那麽大膽敢使出這種低劣又冷血的手段陷害他?</p>

這天用過午膳,嚴世安覺得肚子有點撐,走出條塵軒,沿著位府南側的一道花草廊道往正屋的方向走去</p>

來到一座連接兩間茶室的拱橋上,迎面來了三個婢女,她正想禮讓她們先過,未料為首的那名婢女突然伸出腳來絆倒她</p>

她防備不及,整個人撲跌在地,還沒反應過來,那婢女手裏端著的一盆臟水就這麽往她頭上倒,淋得她一頭一身的濕</p>

“唉呀!莫姑娘,奴婢真是該死”那婢女說著這話時,眼底滿是得意,還跟另外兩名婢女擠眉弄眼的,像是在說:瞧,我多厲害!</p>

嚴世安心裏清楚明白,她們是存心要欺負她、讓她難看,剛才那一腳,絕不是無心,這一盆臟水,也絕對有意</p>

她正要發怒,突然傳來一道男子的嗓音——</p>

“你們在做什麽?!”</p>

婢女們一聽,嚇了一跳,轉頭一看,一個個恭恭敬敬地行禮,“賢王爺”</p>

嚴世安一怔,賢王爺?難道是當今皇上的五弟魏祈?轉過頭,就見一名身著藍色暗繡雲龍的男子走了過來</p>

此人正是賢王魏祈,也是位出鋒的知交,位府上下對他並不陌生,因為這位賢王爺三、五個月就到長橋來拜訪位出鋒,他無須經過位出鋒或是任何人同意就能入住位府,他走,也常常是不打一聲招呼就消失無蹤</p>

遠遠地看見幾個婢女擺明欺負一位姑娘,他這好打抱不平的性情,哪能視若無睹?</p>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欺生?”魏祈以為嚴世安是新來的丫鬟</p>

“不、不是的,賢王爺……”剛才還氣焰囂張的三人,此時都畏首畏尾的</p>

“還說不是?本王明明看到你們故意絆倒她,還把臟水往她頭上淋”魏祈神情嚴肅地道,“待會兒見了你們家二爺,我得跟他說說”</p>

三人一聽,連忙討饒,“不不不,賢王爺千萬別跟二爺說,我們知錯了”</p>

看三人得了教訓,嚴世安似乎也沒那麽生氣了,稍稍冷靜下來後,她忍不住想了想,她初來乍到,又有秘密任務在身,當然要廣結善緣,不與人結怨,再說了,要想在位府打探出一些蛛絲馬跡,非得靠這些小道消息特別靈通的仆婢們</p>

於是她站起身,為她們開月兌,“賢王爺請不要怪罪幾位姊姊妹妹們,是我自己不小心練了腳,又打翻了水,不關幾位姊姊妹妹的事”</p>

三名婢女聽見她這麽說,全都驚訝得瞪大眼睛</p>

魏祈不相信自己會看錯“胡說,本王明明見她們……”</p>

“賢王爺,”嚴世安打斷了他,“大家都是委身做事,每天都盼著那月例過日子,很多事得過且過,不用上心”</p>

聞言,魏祈先是驚訝,然後是好奇,再來是一臉興味的瞅著她“你叫什麽名字?”</p>

“小女子姓莫,名初雪”嚴世安回道</p>

魏祈一楞,“初雪?你叫初雪?”</p>

所有跟位出鋒有關系的人在聽到她的名字時,全都是這種反應,她已經見怪不怪了</p>

“是的,小女子跟幾位姊妹們還有事情要忙,先告退了”嚴世安說著,一手一個的抓著其中兩個婢女就走,落下的那一個見狀,連忙跟上</p>

魏祈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兩只眼睛定定的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長廊的轉角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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